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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帖]音响发烧友轩主——田寿宇  (http://nju520.com/bbs/dispbbs.asp?boardid=11&id=12912)

--  作者:水仙
--  发布时间:2008-4-12 22:05:20
--  [转帖]音响发烧友轩主——田寿宇
音响发烧友轩主——田寿宇
  
  刘文淳
  
  我与田寿宇是小学的同学,初认识他时,依稀记得他是个戴着眼镜,身体痩弱,皮肤白皙,说话细声细气的腼腆少年,比女孩子还要秀气、文静。他好像从没有大声说过一句话,大声叫喊过一次,更不用说和别人吵嘴打架了。和他魁梧的父亲比起来,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听说他是名医之子,大家也就另眼相看了。
  一提起他的父亲田悦秋大医师,满扬州城,大人小孩无人不晓。他早年毕业于属德日派系的山东齐鲁医学院,改名叫田野,还留了一小撮仁丹胡子。他身体魁梧,坐在自家的黄包车里,座位就挤得一点空隙没有了。他脚下的铃铛一踩,叮当作响,路人让道,知道是田野大医师出诊了。他是扬州城内第一个用现代西医西药的科学方法给病人治疗的医师,还会开膛破肚,令人咋舌。他高超的医术妙手回春,救活无数病人,全城妇孺皆知。田大医师过于肥胖,娶有姐妹二人为妻,田寿宇是独子。格外娇生惯养,因而从小体弱。
  我和田寿宇在小学时过从甚少,到初一时接触才多了起来。1948年我们在省立实验小学(简称省实小)毕业。当时,好像实小毕业的学生都应该考取省扬中(江苏省立扬州中学)的。但我和和田寿宇都落榜了,不愿意进已录取的县中(原市一中,又叫江都县立中学),正好那年扬中招收自费生,即高价生,且只招一个班,我和田寿宇都进了这个自费班,又坐到一个教室里了。
  扬州中学当时各班教室都集中在“口字楼”,虽然楼内亦有空教室,但我们是自费班,是打入另册的,教室远在校友楼(现图书馆原址);但教我们的老师都是一流的,尤其是英文老师,教学特严,上课时带来的教杆特长,比钓鱼杆粗多了。上课时,他朝教室中间一站,要求我们先背诵头一天布置的英语单词,他不用走动,好像钓鱼似的,杆子点到谁,就该谁背,背不出来,杆子便不止一次重重地落在头上。所以,英语课前大家都会跑到楼上的阳台上,相互背诵问答,我和田寿宇便接触多了起来。
  校友楼离厕所很远,要过一条大路穿过一排冬青树,横穿校友塔的草坪,再拐过工程馆,到城墙根底下,才能到达。人多路长,常常还没有尿完,上课铃便响了。有时大便间蹲位有空,田寿宇胆小害怕,也不敢进去。因为蹲位都隔成单间,门一关上,就无人做伴,他又听说,以前这些间内都有过高中毕业生没有考取交通大学在里面上吊自杀的。
  校友楼前面是一片小花园,花木扶苏、有水池,去的人很少,有些同学包括田寿宇常在此“方便”;但他常遭到一些顽皮力大的同学突然袭击,他们三、五成群把田寿宇抓住,摁在石条凳上,七手八脚,扒下他的裤子,露出小麻雀儿,才在一片哄笑声中散去。
  自费班办了一学期停办了,扬州解放了,我们分别被安插到其它正规班级去了,我与田寿宇就很少交往了。
  到了高中,我与田寿宇又录取到一个班级,老同学相聚很快便熟稔起来。有一次他邀请我们到他家去玩,这时才看清田家大院的全貌。原来田寿宇家是一座自建的花园别墅式小洋楼,两层结构,后门进去是一排平房,这是他家车夫和佣人的住房。往里走是一眼机井,靠墙是蓄水池,把井水沉淀消毒再送到楼上,他们家很早就用上了自来水。再往前走,又是一个小门,是厨房,旁边又有一个小门,里面是菜园,种有各种蔬菜。小洋楼正面是一片草地,佣人正在用轧草机修整青草,草地一圈周围种有树木。小楼坐北朝南,灰砖洋瓦,门窗皆为白色。楼上正中是一个大阳台,与楼下廊柱相接。拾级而上,进门是一间很大的厅,中式摆设。右边花格门内是一间西式餐厅,餐厅连接一间配餐室,靠墙有一个白色的没有棱角的柜子,经打听,这才知道原来这就是电冰箱。经过一个小过道便是上楼的楼梯了。草地西墙开了一个月洞门,天井中有棵大树,浓荫遮地,这儿便是田大医师的诊所。诊所是一座三开间的二层小楼,诊所大门朝南开,有钱没钱都可以走进来。楼下三间是诊断处置室,可以做注射、包扎、切开、缝合等小手术。东厢房是化验室和药房。楼上是病房和手术室,可以做阑尾、疝气等下腹部手术。
  我们参观以后,田寿宇便拿来了羽毛球让我们在草地上玩。大家都是第一次打这种球,玩得很开心。玩了一会,突然挂在墙上的喇叭箱内响起了田寿宇的声音:“同学们,现在可以休息了,快来喝咖啡。”原来,田寿宇那时已经会用街上买来的零部件,自己组装上麦克风,扩音器了。这些东西在当时不是一般家庭所能拥有的,实在令大家惊叹不已。
  田寿宇不仅会装扩音器,他还会组装五灯收音机。当时,我班同学热衷于学装矿石收音机,而他都已能买来零件,自己按线路图组装成五灯收音机了,但这在当时是违禁的,因正值抗美援朝时期,街上卖的收音机很少有五灯的,即使有短波,线路也被全部剪掉,严禁收听“美国之音”等境外广播。但他不知组装的五灯收音机的利害,也为他日后被打成反革命,定罪为私设电台埋下祸根。
  高中阶段,班级自发成立了科学兴趣小组,由魏书禄、丁道扬等同学牵头。田寿宇是主力,常将家中一些用不上的电子材料如漆包线、电磁铁之类带来供大家组装小电动机等进行实际操作和理论探讨,很受大家欢迎。
  临近高中毕业,为了迎接高考,很多同学都三、五成群组成小组,集中复习。田寿宇约我、陈谦根、罗时葆等组成一个小组,吃过饭后便到他家诊所的小楼上复习功课,第二天早晨吃完早饭一起上学。以后我们嫌上学路远,又不自由,便学其他同学的样,在学校附近租一间民房,晚上大家在一起学习,相互交流。每遇考试、测验的前一晚,由擅长这一科的同学先出题摸拟试考,如罗时葆数学是长项,每次他先考我们,考完由他评讲辅导,第二天的考题又常常八、九不离十地被他猜中,复习效果特佳。这样,田寿宇和我的数学成绩提高得十分迅猛,大出老师意料之外。平时晚上空余时间,大家捡各人高兴的事去做,陈谦根写稿、罗时葆听留声机、田寿宇还是摆弄他的收音机等电器。就在这间破房子里,田寿宇写出了好几篇科普文章,如怎样把耳机改装成麦克风扩音器等,在当时国内唯一的、水平最高的《无线电》杂志上发表。
  高考结束,田寿宇录取于南京工学院。这个学院的无线电系当时在全国是水平最高的,但田寿宇没有录取到无线电系而是食品加工系,这与他的志愿、理想大相径庭。据他说,入学后思想很不安定,再加之系里的同学大多为女生,便常到无线电系去找兴趣相投的好朋友,切磋无线电、收音机等方面的技艺。
  1955年暑假,入大学后第一年的暑假,中学时代的老同学从各地回到扬州相聚,大家相约到廋西湖划船,有说不完的话。就在当天,我就收到山东大学来信,命令立即返校参加反胡风运动,第二天我便启程返校了。聚会没有参加成,事后才听别的同学说,泛舟西湖时,船停在五亭桥下,当初班上的班花放开歌喉,唱了越剧《楼台会》和《慰问信啊满天飞》,听得田寿宇如醉如痴。临上岸时,该班花还向田寿宇表示了爱意,让田寿宇大跌眼镜,受宠若惊,不知所措,差一点掉进瘦西湖里。
  等反胡风运动结束,我再也联系不上田寿宇了,多方打听,才得知他在学校因私设电台等罪名,打成现行反革命分子,送到苏北某农场劳动改造,一去就是20多年。
  文革中,他家因属“五类分子”,全家被赶出了那座小洋楼,原诊所的小楼,被市革委会的一位领导搬进去居住了。80年代初,我回扬州,听人说。“田悦秋的儿子放回来了”。经多方打听,得知他住在南柳巷,循址在一座破旧小楼上我终于找到了田寿宇的“家”。
  我在一间昏暗的房间里见到了他,样子倒没太大变化,他正埋头拨弄那些电子零件。我无言地坐到他的对面,他抬起头来,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我,这时他已以修理电器为生,以为我要修理电器。我那时亦步入中年,人也发福了,估计他是认不出我来了。我问他:“我是谁?”他看了半天,直摇头。我告诉了他我的名字后,他才恍然大悟,话也多了起来。我们只谈谈其他老同学的近况,他对自己20多年来遭到的磨难却只字未提,问了也支吾其词,好像有难言之隐。告别出来,他妈妈正好在桌边剥螃蟹肉,我道了姓名,他妈妈倒马上回忆起来,寒暄了一会,我便告辞出来。
  再以后便到了90年代初,我回到扬州,丁让同学说,田寿宇已经平反,落实政策了,并搬回了以前的住处,那天我便和丁让一起去看他。原来车夫佣人住的一排平房变成了田寿宇的工作室兼会客室,也是起居室和餐厅。他的老妈妈已经去世。田寿宇夫妇二人和三个已经成家的儿子,统统挤在原来那幢西式的二层小洋楼里面。转到前面,草地已经杂草丛生,原来通诊所的围墙往里被挖走了一大块。听田寿宇说,就在他们一家要搬回来的头一天,强住在诊所里的某某头头,叫人连夜突击修起一道矮墙把原来的草地约三分之一围进去,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自己住的楼内只有一个卫生间,所以又在草地的东南角修了一个厕所,再想在草地上打羽毛球是不可能了。还有,原来的厨房和菜园统统盖起了房子,由房产公司分给别人家住了。田寿宇问过丁让,既然落实政策,原来属于自己的产业,尤其是那幢二层楼的诊所应当归还,但据丁让说:就连这座房子也是他费了好大的劲才争取来的。因为丁让在市人大也是一个小领导,再加上田寿宇的父亲也被编入扬州地方志的名人篇,才有这个待遇;否则连这个家也回不了了。
  我们在草地的一侧发现一个大白铁锅一样的东西,在墙角朝天放着,经田寿宇讲解,才知道这就是卫星接受器。这玩意儿家庭内是不能随便安装的,因为这是田寿宇自己组装的,所以也不在禁止之例;但他不敢装在房顶上,以免被人发现。我们对他这方面的高超技艺表示钦佩。
  回到他的工作室,他展示了自己的成果。那时,全国玩音响很流行,他告诉我们,他改进的音响设备,可让音乐在跳舞时绕着人体转,这就是当时最流行的环绕立体声。他随手拿来一张光盘放到机子里,通过他改造的音箱放出来,原来是录制的一个玻璃杯掉在地上被打碎的全过程,使人听了以后,好像杯子就在身边被打碎,连玻璃渣掉在地上滚动的声音以及最后碎片停留在哪个角落,都清晰可闻,一点杂音都没有。这时我才知道,他在音响技术方面已在国内独占鳌头,并在有关杂志上发表了多篇有关音响技术方面的文章,由杂志牵头,在全国发起了“音响发烧友”的群众组织,田寿宇已被大家封为“音响发烧友轩主”。
  从此以后,和田寿宇的接触多了起来,我每次回扬便成为他家的常客。当问及他被打成反革命一事时,他才说出文革刚结束不久,解放军接管该劳改农场,一次有个壮年解放军军官把他叫到办公室,问他为什么被送进来,田寿宇回答说:“不知道。”壮年军官可能没有挨过整,把田寿宇训了一顿说:“不就是几个学生在一起胡闹吗,怎么就是反革命、小集团!同学丢了热水瓶就说你是盗窃犯,你怎么不申辩?”田寿宇也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放了出来。
  田寿宇平反很晚,要求分配工作很困难,要到母校人事科等分配。他是学食品加工的,分配到什么酱油厂,饼干厂,他又不愿意去。正好有一天,扬州大学物理系系主任到南京物色实验室人选,在人事科遇到了田寿宇,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两人一拍即合,田寿宇就进了扬州大学物理系实验室。有这么好的单位和实验条件,那么丰富的图书资料,田寿宇如鱼得水,他在音响技术的海洋里自由翱翔,可以不断丰富自己。自此,田寿宇在音响方面成就如日东升,他便很快在杂志发表成果,成为全国音响发烧友的带头人。他还出版了《发烧友笔记》和《发烧轩闲话》两本音响方面的科普读物。
  在相聚的日子里,我们也经常回忆起高中时代的美好时光,及对各科老师的追忆。如历史老师纽均义,上课时不站在讲台前,而是坐在第一排田寿宇的书桌上,翘起二郎腿,授课像说书、讲故事一样引人入胜,令人难忘,上他的课一点都不感到枯燥。语文老师宋曼君以前当过县长,他讲述过日本人打来时,把金戒指穿在裤带上逃难时的狠狈情景。有一次,田寿宇告诉我:语文教师孙龙父不但书教得好,而且他的字、画、篆刻在扬州也是三绝,是个风流才子,问我知不知道?我说略有所闻。一提起孙龙父老师,我就想起他平时戴一付眼镜,总是一袭蓝布长衫,腋下夹一个布包袱,里面放着同学们的作文本,形象潇洒飘逸。他又问我为什么孙老师经常上课迟到?我回答说:“不知道。”他告诉我说:听说孙老师有两位夫人,他经常早晨陪夫人去富春茶社吃早茶,就影响上课的时间了。这时我才恍然大悟,于是二人哈哈大笑。
  从此以后,我们二人的通信也多了起来,但他每次都迟迟才复信,追问之下,才知道他一学期大半时间在外。那时广州、深圳音响设备厂家很多,卡拉OK也风起云涌,这些厂家及大酒店、舞厅都争着请他去作鉴定、指导、所以他长年奔波在旅途上,很少在家。
  1999年我回扬与他通了好几次电话,他的家人都回答说他不在家。最后一次通话,才问清他到上海看病去了。平时相见,知道他的腿有点毛病,走路有点不太利落,再,他还患早期白内障,但从外表上看不出有多大的毛病。直到年底,田寿宇打来电话,他告诉我他在长海医院住院。我问他什么病,他说:“有一点轻度黄疸,肝功能化验和B超检查都没有问题。”那时我的肝脏也不好,问遍名医都说不用特殊治疗,最主要是休息,所以我劝他还是回扬州静心调养,不要再到处乱跑了,并相约二千年再见。
  二千年初,突然接到一个年青女子打来的电话,问她是谁?对方回答:是田寿宇在上海的干女儿。她告诉了我一个不幸的消息,田寿宇在长海医院不治身亡了。噩耗传来,我悲恸不已,为他的过早离开人世唏嘘不止。只好嘱咐他的干女儿为我送上一个花圈,供奉在他的灵前。
  一代名医之子,全国音响发烧友轩主,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匆匆而去了。我相信大家听到这一消息后,都会叹息他的离去,深深地怀念他。

--  作者:水仙
--  发布时间:2008-4-12 22:3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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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一心想写本书叫《中国的HIFI不归路》,陆续访问了很多人,其中大量涉及hi-fi发烧友的家庭生活话题,以下文字是其中一部分提纲。

理想篇:阴阳聚合的新世界——中国第一hi-fi夫妇田赵氏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对中国罕见的hi-fi夫妇都活得极其滋润,丈夫叫田寿宇,妻子叫赵娜丽。古城扬州的闲适生活造就了这一对肥美的老人。中国老人的理想生活在他们身上应有尽有地全部体现了出来,有理想、有趣味、有活动、有闲钱、有人请、四处转,如果全国人民都活到了这个份上,即使共产主义一时不能实现,老人和老人的后代也应该满足又满足了,而这一切都得益于他们的hi-fi生活。

凡有建树必要出奇,中国hi-fi伉俪田赵氏珠联壁合的背后有许多匪夷所思的地方:男的教文科,女的教理科;男的玩唱片,女的玩器材;男的谈欣赏,女的侃芯片;男的忙打假,女的做“枪手”……瞧见没,全倒着行使性别“个性”。

在扬州师范学院供职的田赵氏都是“校园里的人”,田寿宇先生是教音乐的,顺带管学校里的唱片,而太太赵娜丽是教物理的,曾有自己手工打造动圈唱头的宏伟历史业绩,因此顺带经常管教一群爱好无线电技术学生的课余生活。

面对我们的田老先生非常慈祥,这是中国hi-fi界的奇人之一,文化涵养和技术修养俱全。你说唱片,他从老百代说起,一直说到周璇的第一个老公后来是做唱针的。你说器材,什么德律风根慎昌洋行,什么威廉逊放大器,什么QUARD的器材。咱们长在改革开放年代全方位开放的后辈哪能知道这些个陈糠烂谷子的东西。

田寿老的巨大本事是用很不主观的口吻表达主观的意见,并且始终不温不火。大家都知道hi-fi发烧友都是很主观的家伙,可田寿老从千百万发烧友中脱颖而出的根本原因在于他表面的不主观。那时我们还刚刚出生,我们不理解那个时代,据说那时中国的媒体即使是技术性的,也要和某某仪表局保持一致,不然很可能是破坏国家生产。于是田寿老的平衡才能得到了充分的施展,他那些四平八稳的器材评论文章开始都发表在《无线电与电视》杂志上,田寿老现在说那些其实都是科普文章,不算器材评论,那时大家都渴望学习。而田夫人娜丽女士拆穿田寿老于器材其实是门外汉,是跟着夫人瞎摆乎的,多少尖锐都在语焉不详中抹平了。

后来稍微开放了,田寿老在杂志上狂了,自称“发烧轩主”,真实的原因是写在同一期杂志上的文章太多,编辑部希望能改改署名,但“发烧轩”是什么地方?有人写信给宣传部,说你们要管管那些资产阶级正在进攻的地方,怎么可以在杂志上公开自己“发骚”的意念,还做什么“旋主”,简直是胆大妄为。我们理解这些往事花了很长时间,因为这些无法理喻的指责在当时还真有领导打招呼叫落实一下,说影响不好。


田寿老的办法是叫夫人出来做“发烧轩主”,这下没法说了吧,还好那时中国还不知道有“女同志”,不然某部又要难堪了。夫人出马烧得更厉害,赵娜丽女士出面立即大写特写那个声音淡如粥汤的“TDA2030”集成块,把一个丑小鸭打扮成美丽的格格,连篇累牍地写,每期写,换一个电容就是一个全新的推荐电路,搞得全国发烧友都绕着2030瞎hi-fi,颇有点“全世界大烧友心中最红最红的红太阳”的意思。

田寿老说抗议信来了不少,那时不叫“枪手”,也不叫“托儿”,叫“打桩模子”,这称呼多难听啊,于是田寿老赶忙给夫人拨乱反正,自己又拣起“发烧轩主”的帽子写2030的对手STK439的绍介文章,但夫人的理念教育了他,田寿老一写也刹不了车了,今天439,明天439,四平八稳的武功好象给废了。

20年过去了,发烧伉俪成了一对老人,他们仍在普及hi-fi,但明显场子少了,文字也少了,田寿老坚称赵老师还可以跑跑,自己累了,约个稿也由赵老师以老头子的名义写。“她瞒着我拿稿费,嘿嘿。”田寿老的眼中充满深情的爱意。


乱世篇:打一枪换一只鸟的境界——中国hifi奇人郑一万

我声明郑一万的名字是作者所起,如有同名同姓者或经历相同者切勿对号入座。

郑一万早年在菜场里卖猪肉,一刀下去分量很准,是个人才。他的业余爱好就是hi-fi发烧,烧到啥程度,工资领来不计吃饭悉数买hi-fi旧货,家里的皮鞋盒子连带里面的皮鞋全做了喇叭,纸盒做纸盆,鞋子做折边。夸张哦。人家称他郑大师、郑法师、郑大仙……郑一万面对这些当面吹捧从来当仁不让,他的观点:真正的hi-fi大仙从来不是学工程的出身,JBL的老板是修汽车的知道吗?我斩肉也差不到哪里去。

改革开放了,郑一万到菜场领导那里申请一万元开办“三产”他不知道菜场本身就是“三产”企业,再办“三产”……这产业怎么让菜场来办……反正郑一万没读过啥书,你们学工程的别跟我绕。

菜场领导问办啥“三产”,郑一万说做喇叭。菜场领导寻思平日里也没少叫这小子修理家里的无线电,这一万元也不算多,大概就10只死猪吧,就欣然同意了。

出手不凡,郑一万做了第一个喇叭箱,仿4311的,顺带发明了中国历史上第一只球顶高音。投放市场后,哎呀不得了,哪里是卖猪肉好比的,半年以后的箱子还在天上飞就已经卖掉了。郑一万聪明,他去工商局注册了自己的商标,这个商标此后的转让费是一个天价。

重温郑一万的第一个作品,虽然20年了,但还是出声不凡,完全可以打倒现在绝大部分国产喇叭箱,而现在还藏有这对喇叭箱的人,郑一万的开价是以一对全新的真的4311包换。郑一万的成功使管菜场的领导怎么都想不过来,野路子发烧友还真玩出钱来了,于是追加投资50万,后来300万。郑一万的企业成为全国非仪电系统最大的扬声器企业(现在说法就是民营企业啦)。

罗嗦了那么多,要说郑一万的LP,结发LP看到郑一万的成功真是一个礼拜有3天合不上眼,高兴啊,翻身啦,想想以前自己骂老公hi-fi够狠够毒,没想到现在居然赢利了,钱多得数不过来(因为那时据说最大的钞票是10元,数一万元比斩一万斤猪肉费劲)。郑一万也在想以前受LP气的事,想来想去是这样不理解hi-fi只知道钱的LP不能要,于是他搬到厂里与喇叭同吃同住共患难。一番不用任何喇叭就吵死了人的喧闹后,郑一万离婚了,厂里奖励他的房子也不要了,只要反对hi-fi的LP从此离去,钱也不要了。厉害吧,厉害!

此时菜场领导站出来坚决抵制郑一万这个陈世美喜新厌旧的资产阶级腐朽作风。郑一万脸一直,我连你菜场一块儿休,当场决定入主另一家喇叭厂,拂袖而去了也。

郑一万告诉新领导,自己要换LP,需要房子和一辆摩托车,这是条件。新领导不敢不答应,买房子买车奉上,有房子有车,PLMM马上大把跟进,而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球顶中音也在同年诞生。

2年后,PLMM又不行了,郑一万只要hi-fi不管LP,离婚风烟又起,郑一万一甩手:房子、摩托、钱、孩子全归你,我赤条条来赤条条去。一回头对领导说,我郑一万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得再给我房子,再给我摩托,再增加手机一台。领导赶忙答应:没问题!hi-fi到了着份上,有水平吗?

郑一万又有PLMM了,又结婚了,又生了,不过这回中国第一的东西没拿出来,领导有点犯傻,私下说:郑一万LP太多了,脑子已经坏了。

不多久,郑一万又要离婚了,又把……给了LP,又给领导要求买……这些东西。领导说:呸,你到底是音响发烧还是LP发烧,我告诉你。烧LP和烧MM不是一回事啊,MM发烧成本低,LP发烧成本高,我们凭啥陪你烧LP。

郑一万再次拂袖而去,从此也退出了中国hi-fi产业的舞台,喇叭还在做,名气是没有了。

柔情篇:hifi哥哥的义胆忠心——世界级小提琴家马青青MM的少女爱情

鉴于隐私原因,本篇人物全部化名,圈子里的人应该都知道是谁。

马青青小时侯很清纯可爱,不过在她11岁以前,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她今后是一个世界级的小提琴演奏家。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马青青当时都没有走到这一步的迹象。

青青长在一个普通工人的家庭,妈妈是里弄卫生站里给人打针的,全家4口人(青青有一个哥哥)挤住在一间10平米的小屋内。青青有个一起上学下学的要好女同学申申,申申的爸爸是个写群众歌曲的作曲家,青青11岁那年,申申的爸爸给女儿请了个老师教小提琴,青青很羡慕,回家跟妈妈说,也想请妈妈找老师学小提琴。妈妈问要多少钱,青青说申申爸爸一个月出50元,青青妈妈说我们全家一个月只有50元,这事就算了。青青哭了。

青青有个住在一条弄堂里的要好GG叫凯凯,凯凯GG是青青哥哥的同学,暗地里喜欢青青,凯凯GG见青青MM哭,就去安慰,顺带弄明白了事情原委。凯凯GG说,那你就在申申那里旁听吧,你不是跟申申很好吗?青青破涕为笑。申申爸爸同意青青旁听,让青青自己去买一把小提琴。青青回家跟妈妈说,妈妈十分为难,青青又哭了。

凯凯GG带着青青MM去乐器商店,看到最便宜的小提琴是每把27元。凯凯家里条件比较好,但口袋里也只有5元钱,凯凯GG说:青青MM,你先去旁听,我一个月后一定买下这把小提琴。凯凯GG的办法是去拣废纸,为了加快速度,凯凯半夜去偷偷撕墙上的革命标语,有一次撕了有一大麻袋了,进驻里弄的工宣队发现了破坏标语的“现行”,凯凯死逃,结果麻袋扔了,凯凯这回伤心得哭了,他说一麻袋废纸可以换1毛钱。这样下去一个月是买不到小提琴的,凯凯的爸爸是hi-fi发烧友,凯凯在父亲的影响下也是,凯凯后来的绝招是回家跟妈妈撒谎要装一个OTL放大器,骗到20元钱,就这样
把青青的琴买回来了。

青青的全家都知道琴是凯凯买的,他们想还钱给凯凯,凯凯死活不肯。青青的妈妈私下跟凯凯说,我们青青很聪明的,你好好爱护她,说不定她将来跟你的。

青青跟申申旁听,时间长了,申申就奚落青青了,说她白学,又拉不好,青青的情绪很低落。凯凯总是鼓励青青,他跑去现场观察了好几次,告诉青青你比申申拉得好,就是因为申申长在音乐家庭,对音乐的理解比你强。为了讨好申申爸爸继续让青青“白学”,凯凯主动帮申申家装音响设备,装一个放大器只收10元钱,还帮申申家大扫除搞卫生,一直糊弄到青青考上音乐学院附中。

青青和申申一起去考音乐学院附中,结果是青青考上了,申申落选了。据说申申爸爸为此第一次打了申申一巴掌,说:“我老子勒紧裤带买的炮仗,结果给别人放掉了。”

青青考上附中的那天,凯凯决定辍学顶替妈妈工作,因为青青学音乐是她家里负担不起的。凯凯每天下班后买了牛奶水果去学校看青青,青青的老师很反感,说:“你的小男朋友影响真不好,你怎么集中精力学习。”青青叫凯凯以后不要来了,她那天把少女的初吻献给了凯凯。

凯凯为了帮助青青,到处收集古典音乐的唱片,每个星期天,青青都是在凯凯准备的音乐声中度过的。那还是很封闭时代,收集那些古典音乐的唱片花去了凯凯全部的收入,后来就借钱了,钱借得很多无力偿还,凯凯做了一生中最糊涂的一件事,他偷了厂里的原料去卖,为的是买下别人手里的一套“四大著名小提琴协奏曲”的旧唱片。凯凯进了局子,审问他时凯凯咬定自己是hi-fi发烧友,坚决不提女友半个字。凯凯被判3年劳教,解去安徽,凯凯剃了光头被押解的那一天,青青请公安转告凯凯,她已经被纽约朱利叶音乐学院录取,将去美国学小提琴。

凯凯到安徽劳教到了第三年,他在无聊的时候经常跟人说自己有个女朋友在美国,是小提琴家,同犯都笑话他是做梦做到了天国里。这个故事后来管教也知道了,骂他不要胡思乱想,要好好改造。有一天放工后下着暴雨,凯凯正在吃饭,这时管教进来说,有个MM来探望。风雨中凯凯来到大队部,竟然是青青。青青浑身是水,她拿出一张英文报纸,告诉凯凯自己在全美少年小提琴比赛中获得了冠军,洛杉矶交响乐团为她协奏拉完了柴可夫斯基的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在演奏这支青春的赞歌时,青青满眼是泪水,她想起了凯凯,想起了那位为了帮助她成长而贡献了自己的少年恋人。当年导致凯凯出事的那套唱片里,就有这部作品,虽然青青最终没能听上这套唱片,但青春的恋歌已经使她懂得了人生的美丽。青青决定要去看看凯凯。

当管教看到青青从贴身的塑料袋里拿出那张印有她大幅照片的报纸时,都感动得流泪了,他们相信凯凯以前的那些疯话都是真的。两个青年人紧紧地拥抱,虽然这是违规的,但管教都默默地退了出去。

几年后,青青在美国一家著名的乐团担任小提琴独奏演员,凯凯因为有案底始终没能去美国与青青团聚,他们天各一方,都没有结婚。我们始终关心着这对经历非凡的恋人,青青说,如果她能在国内谋到一个小提琴教授的位子,她准备回国与凯凯了了一生的心愿。

__冬凌草


--  作者:spk888
--  发布时间:2008-4-14 10:2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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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面的感人!感谢分享!


--  作者:电声爱好者
--  发布时间:2008-4-14 14:2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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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见过田老师,也听说是脚不好,没想到后来就离去了.

没能好好请教,一大憾事!

也忘记他干女儿叫什么名字了.